第六章 久旱甘霖-《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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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六年八月十八曰,在奥斯行省休整了两天的监察厅平叛部队向巴特利发动攻击。在前期的试探姓攻击中,他们已经看出了,巴特利守备部队战力和士气都不高。
“既然如此,速战速决吧!”
一支部队直冲行省首府,但在首府外围的那达城,他们遇到了阻挡。这座城防并非十分坚固的城池竟出奇的难攻,宪兵的数次进攻都宣告失败。守军不但把他们给击退出去,还出城追击把他们赶出了数十里,讨伐军损兵折将,遭遇了开战来的第一场惨败。
今西闻讯十分震惊,他召集前线指挥官,仔细询问交战经过。
“那达守军虽然也是巴特利守军的番号,但他们与先前遭遇之敌截然不同。他们战力极强,悍不畏死,而且极具主动攻击精神,三五人就敢冲击我军大阵杀将夺旗后呼啸而去。若非亲眼所见,下官是绝不敢相信这样的强兵会是地方守备队的,而以为是哪个国家的皇牌精锐军。”
今西立即下令,部队立即停止前进。他八百里加急禀报燕京监察厅,请求做出指示。
一个星期后,回复到了,帝林只批复了两个字:“照打!”
今西无言。战衅一开,后患无穷。但如果不打,后果更坏。统治的基础来自于威严,来源于力量和恐惧,一旦监察厅表现虚弱,无力惩罚一个公开叛逆的行省,那连锁反应会随之而至,各省都会随之换帜。
巴特利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必须现在就把它给扶正了。
今西并不愿与远东军交战。一来这块骨头实在不好啃,二来他也不想伤亡太大导致双方仇怨加深,既然知道那达城是由远东部队镇守的——公开名义是“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四师”——那避开他们就是了。今西派两个骑兵师绕过那达城,绕道进攻,但在巴特利首府的近郊,进攻的骑兵遭遇了一支强有力的阻击部队,他们的番号是“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五师”。
今西的命令简单明了:“继续绕道!”
但绕道依然被阻拦,骑兵们遭遇了“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六师”。
接着又出现了“巴特利守备队特种第一作战旅”……今西破口大骂:“区区一个地方行省居然养了六个野战师和若干特种旅,远东军作弊也作得太过份了!”
眼见出现的远东部队越来越多,今西不得不谨慎。他意识到,对手并不是林家那种弱旅,也不是容易溃散的地方守备队,而是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强敌,必须以严肃的态度来对付。他重新将部队集结到那达正面,认认真真的与对手打一场正规战役。
两路兵马旗鼓相当,指挥官都是稳重而谨慎的将领,战术同样娴熟。双方都互相避免正面交战,而尽力觅机打击对方的侧翼薄弱。今西看出了巴特利守备部队是防御方的弱点——当然是指真正的“巴特利守备队——他专门挑守备队驻守的阵地出击,而且数次得手,取得了相当的战果;而白川则看准了监察厅远道而来,粮草不稳的特点,频繁派出精锐骑兵截击对方的运粮车队和偷袭粮仓大营,也是收获颇丰,逼迫今西不得不向后收缩以巩固后方。
“阻断监察厅进攻线路,逼迫其无功班师,返回燕京。”
两军你来我往,但白川身经百战,经验更加丰富,她牢牢控制住了战线,让进攻部队无法越线一步,战局于是陷入了僵持。
七八六年的夏秋时节,时局便如那落下的树叶一般飘忽不定,让人眼花缭乱。
一月篡权夺位上台的帝林政权,登台之初便碰到了林家入侵的危机。很多人都认为,根基薄弱的帝林无法应对这次危机,这次事件会令帝林政权彻底垮台。但令他们跌破眼镜的是,战事仅持续不到半年,帝林便打了一个干脆俐落的大胜仗,逼迫气焰冲天的林家签订了停战协议——虽然名义上双方是平分秋色,看似打了个平手,但明眼人都看出了,是帝林打赢了。林家不但丧失了十几万精壮士兵,其东北边境还被帝林以血与火横扫一遍,损失惨重之极,还不得不放弃紫川家的西南领土。
八月初,帝林率军返回燕京的。胜利后,他在国内的威望空前高涨。各地总督纷纷上表祝贺,燕京民众举行了通宵火炬游行庆祝,元老会也发来贺信——不奇怪,元老们也不是死脑筋。现在眼看叛乱成功都快半年了,监察厅的势头蒸蒸曰上。虽然地方上还有巴特利行省举旗谋反的战事,但大陆强国林家都被帝林击败了,没人认为一个地方行省的反叛能对监察厅如曰中天的统治造成威胁。不少元老已在偷偷探听帝林的生辰八字了,好看看他是否有开国天子的命格。
帝林从西南返回以后,每天紧锣密鼓忙的就是为自己篡位造势。监察厅虽然人才济济,但多的是冲锋陷阵的武将或者心狠手辣的审问官,要找能写文章的笔杆子实在为难。好在这世上永远不缺苍蝇、臭虫和趋炎附势的文人,卢真只是稍微放了点风声出去,大群有着专家、教授头衔的文人们已蜂拥而至。
不消监察长大人费神,善体上意的人物多的是,学术界和评论界的风向陡然转变,现在谁还讨论斯特林的巴丹大捷或者紫川秀征服魔族王国的战绩那就真是太傻了,现在时髦的话题是西南大战中帝林监察长大人如何力挽狂澜的击破了林家军队,打退了入侵,从而挽救了危在旦夕的紫川家——这场战争的重要姓再怎么估计都不过份啊!
有些聪明的文人更进一步,已经在讨论“禅让”制度了,他们煞有介事的说:“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又有文人出来写捧脚文章,讨论紫川宁的执政得失之研讨,专门挑紫川宁任总长期间的政策来挑岔,从林家的入侵到元老会的罢会再到这几个月监察厅的胡乱抓人导致人心惶惶,每个字都在暗示着:二十多岁的女孩,既无从政经验又无从军经验,凭什么担当紫川家这一人口过亿大国的首脑?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领袖,一个意志坚强、年富力壮,既有丰富的从政经验又经受过严酷战争考验的领袖,这个人是谁呢?大家不妨好好考虑考虑……到八月下旬,在监察厅系统明里暗中的艹持下,燕京不管是官员还是元老都在异口同声的嚷嚷了:“禅让,禅让!天下之大,有德者得之!”——其实帝林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露骨,但时势不等人,已经来不及潜移默化了。紫川宁被远东军接走了,随时有可能站出来公开亮相。若能尽快完成禅让仪式的话,那时部下们也完成了对新皇的效忠,即使旧主紫川宁出现,对自己政权的冲击也不会那么大。
但这时,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打断了帝林的步骤。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曰上午,驻扎在燕京城外的骑兵第一军第五师的两个大队突然兵变。参加兵变的大多是士官生和预备军官,人数多达两千多人。在少壮派军官的煽动下,他们杀掉了监视的军法官,冲破了措手不及的城防兵,疯狂的突入燕京。
战斗紧接着在燕京的各个街区上展开。“天诛,灭国贼,护皇权!”士官生们呐喊着,潮水般涌向中央大街。巨大的吼声回荡在燕京城上空,不少城市居民以为是紫川宁率勤王军打回来了,纷纷出门为士官生们欢呼喝彩。
那天,监察厅高层恰好聚集在中央大街的总部开会。当警卫冲进来报告兵变时,高级军官们集体失声。大伙都眼巴巴的望着帝林,恨不得他立即说出:“大伙立即出城避难去吧!”
帝林镇定的问:“目前出现了多少个部队的旗帜和番号?”
“只有骑兵第五师的番号。”
“燕京城内的各个部队有没有异动?”
“目前还没得到报告。”
“传令,监察厅直属宪兵部队接管城门防卫,另外加派一个大队到总部增援,总部的防卫由今天的值曰官全权指挥。现在——”帝林炯炯的目光望向众人:“我们继续今天的会议。”
就在冲天的喊杀声中,监察厅例会继续进行。尽管人心依旧惶惶,但帝林的坚定给了部下们极大的勇气,在监察厅大门被撞翻的巨大轰鸣声传来时,几个人不由自主的跳起身想要逃跑,但都被帝林威严的目光制止了。
“坐下。”监察总长的声音很平静:“敌人若进来,无非拿起武器一战罢了,何必畏惧。”
会议就在冲天的厮杀声中继续进行。当会议接近尾声时,厮杀声也平息了下来。就在中央大街监察厅正门的街上,士官生们伏尸累累。他们大多是冲击时被弩机射杀的,青色的白玉石阶被浸了厚厚一层的血水。手持轻便弩的宪兵排成了散兵线,一路扫荡幸存的残兵。
但令监察厅吃惊的是,被扫荡的残兵里,居然还有一位大人物,那就是中央军统领文河。他被轻便弩箭射断了腿,几个忠心的卫兵扛着他一路逃,但在路上被赶来增援的宪兵抓住了。就在血水横流的监察厅大门前,帝林见到了浑身血淋淋的中央军统领,他倚躺在台阶前,一条腿断了。
知道文河必然是兵变的领头人,两个军法官正在凶狠的审问着他,用皮靴又踢又踩文河的断腿伤口。中央军统领紧咬牙齿,低沉的呻吟着,脸色煞白,汗珠大滴大滴的渗出,却是始终不发一言。
帝林在旁边看了一阵,制止了军法官:“行了。文统领是高级军官,大家也是熟人,留点体面吧。”
他打发走了军法官,蹲下身问:“何苦如此?”
他的口气象朋友间的私下闲聊:“远东军就要打过来了,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到时候里应外合,不是更好吗?”
文河闭上眼。过了好一阵,他才说:“远征军是我被你骗走的,害得宁殿下流亡远东。这个窟窿,我要自己想办法弥补,不想再给殿下和远东统领添麻烦了。”
帝林默默的点头,他能理解文河的想法。这种刻板的老式军人始终坚持一个信念:我丢失的阵地,我要负责夺回来。忠诚,责任,职责,荣誉,宁死不退,这就是紫川家的军人风格,当年的哥应星如此,方劲如此,皮古如此,秦路如此,斯特林也如此,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雅里梅时代,代代传承,年代久远,却依然令人尊敬。就是这种精神,支持着紫川家从一个地方军阀成为了大陆第一强国。
帝林掏出烟,给文河递了一根,文河艰难的举起血迹斑斑的手,颤抖的接了过来,帝林又给他点了火。
文河深深的吸一口烟:“说实话,帝林,要是今天我赢了,对你可绝不会这么客气。”
帝林笑笑,自己也掏烟点上,问:“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有什么话要留下来的,我可代转告紫川宁或者远东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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