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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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冲出电梯,指纹锁试了三次才终于打开。

    “时绿?时绿?你在家吗?”

    许宿野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往浴室走。

    他停在浴室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有哗啦啦的水声,但剩下的什么都听不到。

    他用力拧把手,里面却被锁住。

    “时绿?你在里面吗?”许宿野疯狂拍打着门板,里面依然没有回应。

    情急之下,他想起自己之前特意换过门锁,立刻去床头柜里拿来备用钥匙,慌慌张张地插-进锁孔,用力转动。

    撞开门,一抬头就看到时绿穿着一件黑裙子,安静靠坐在浴室墙角。头顶的花洒开着,冰凉的水顺着她的面颊滑落。

    她紧紧闭着眼睛,手腕无力地垂落在一旁,上面有已经被水冲到发白的伤口,斑驳交错。

    许宿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也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是什么。

    他只记得,他打急救电话的时候,手机差点掉落,半天都说不出顺畅的话。

    他甚至不敢去探她的呼吸。

    浴室柜子上,被人用凿子刻上了三个字。

    对不起。

    许宿野抱着时绿离开浴室,离开家。他的脸颊贴着她,希望这样能给她带来一些温暖。

    他脸上都是冰凉的液体,声音哽咽发颤:“我不要这样的对不起,你要说就亲口说给我听。”

    时绿醒了,许宿野第一时间发现。

    他眼睛很红,看到她睁开眼的瞬间就流出了眼泪。

    他说不出话,只是默默看着她流泪。

    时绿掀起眼睫,平静看了他一眼,然后疲惫地闭上眼睛。

    下一秒,她听到沉闷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重新睁开眼,看到许宿野跪在床前。

    “求你……”他神色痛苦,轻轻握着她的手,剩下的话哽在喉间,说不出口。

    求你活下去。

    求你活下去。

    时绿闭上眼,没有回答。

    许宿野在床前跪了很久。

    等时绿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黎明了。他还是没走。

    旁边有陪护的床,但他没过去睡,依然待在她身边,整夜没合眼。

    病房里洁白安静,只有他们两个,空气中充斥着医院的味道。

    时绿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另一边手腕正在输液。

    许宿野这次的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看向她,总算没再继续哭。

    “要不要吃点东西?”

    时绿不理他。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沙哑:“你是不是在怨我?”

    时绿依然不回答。

    “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都改。你别这么伤害自己。”

    时绿这次没再闭着眼,而是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冰凉的水淋在头顶的感觉,依然残留在身体里。

    她的意识知道自己现在并没有在淋水,可身体却还是有那种不停被淋湿的感觉。

    冰冷又黏腻,一直一直折磨着她。

    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让她觉得十分难以忍受。

    许宿野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她,素面朝天,面容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美丽而脆弱,像是娇弱的桃花枝。

    她的神情无悲无喜,这样更让许宿野心里没底,总觉得她随时都有可能再做傻事。

    “时绿,你不要不开心。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开心,好不好?”

    他说完,时绿缓缓偏过头,看向他。

    “不是七点回来吗?”她平静地问,眼眸无波。

    许宿野愣了下,很快想好了借口,“我提前回来拿东西。”

    时绿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了?”她生病的事。

    许宿野犹豫片刻,点点头,“嗯。”

    “什么时候?”

    “前两天。”他垂下眸,眼睛眨得很快。

    时绿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

    他很紧张的时候,眼睛总是会眨得很快。

    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什么时候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我不会感谢你救了我。”时绿依然静静望着他,漂亮的桃花眼里如同一潭死水。

    许宿野慌乱地握住她的指尖,“时绿,你别再这样了,我害怕。看着你那样闭着眼睛,怎么叫都叫不醒,我真的好怕。”

    “放过我吧。”沉默片刻,最后时绿叹了口气,声音很轻,甚至带着祈求。

    她很少露出这么脆弱无助的一面,扎得许宿野心口生疼。

    许宿野看向她,声音轻颤,“我知道你难受,我带你看医生,吃药好不好?我陪着你。”

    “我不想这样。阿野,你放过我吧。”

    像是突然被踩到了底线,许宿野的呼吸变得极不稳定,他死死盯着她,眼眶深红,疯狂而偏执,“我不准。你必须活着,怎样都要活着。”

    “可我真的很痛苦。”

    “痛苦也要活着。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时绿不再开口。

    许宿野弯下脊背,床单被眼里流出的液体打湿。

    时绿知道他容易心软,所以故意这么说,想让他放弃。

    可他不会放弃她,死都不会。

    在医院那几天,许宿野每天都尽职尽责地守在床前。

    他在旁边桌上处理工作的事情,还要抽空看着时绿。

    许宿野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她出什么差错。

    长时间的紧张焦虑,再加上睡眠不足,他渐渐变得消瘦,锁骨比以前更加突出。

    时绿不理他,吃饭换药也不配合。每次都要他费好大的劲,才能让她勉强吃下去一些。

    她的情绪极不稳定,发病期的她很暴躁,经常弄伤他。

    他只是默默承受着,不躲不避,手臂上都是被她抓挠出来的痕迹。

    许宿野知道她一心求死,也知道是自己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所以他毫无怨言。

    说到底,是因为他自己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所以才逼着她继续活下去,尽管活着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折磨。

    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私下里,许宿野听到那些护士们的窃窃私语。

    “我就没见过那么作的女人,饭不好好吃,打吊瓶也不配合,干脆死了算了。”

    “她好像有抑郁症什么的吧,还是别这么说了。”

    “什么抑郁症,我看就是她自己想不开,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那个男的是她老公吗?长得好帅啊,还那么深情。那女的作成那样,他一次都没发过脾气,还一直亲自照顾。”

    “能来咱们医院,可不止长得帅,资产也丰厚着呢。那女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死了正好给别人腾位置。”

    许宿野听到这些刺耳的话,心里痛苦又愧疚。

    四年前,大家对这些病症的偏见,比现在更甚。可想而知,时绿确诊的时候,心里有多绝望。

    而他却在那个时候抛下了她。

    在时绿一点点坠入深渊的时候,他没有拉住她的手。

    想到这里,许宿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给池越发消息,问他时绿有没有做过危险的事。

    池越:【刚确诊那时候,她可能是接受不了吧,吞过安眠药,差点救不回来。】

    猜测被证实,许宿野像是一瞬间被投入冰冷的湖水中,铺天盖地的黑暗和寒冷朝着他挤压过来。

    时绿不是接受不了生病的现实,是接受不了他的离开。

    他差点永远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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