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 两张被子里的世界(番外)-《乌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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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菲从镜子里看我一眼,自从娘家回来,因为身体原因,我这边一直没留他的宿,中间他又因公去了趟南越,三四个月才回家,只在我屋里吃了几顿饭,偶尔被西院缠紧了,也会去她那儿吃两顿晚饭,今儿都这个时辰了,怎么突然过来这里?

    正想着,帘子一挑,他进来了,怀里抱了只大箱盒。

    “这是什么?”起身想去接。

    他说太重,直接给放到了梳妆台上。

    我伸手打开,发现是几块石头。

    “上回去南越时,那边送的几块红翠石,因行李太多,就交给下面人,让他们走水路运回来,哪知运错了地方,这才送来。”他道。

    我答应着,细数了数,一共六块,便随手挑了一块拳头大的,并一块鹅蛋大小的放到桌上,回头对他道,“剩下的你都拿去给母亲吧。”上回带的那几块,因两块大的做了如意,送了小七一只,婆母在我面前提了好几次,那意思是我拿东西贴了娘家妹妹。所以从那之后,他带回来的东西,我只挑自己那份,剩下的她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我还赚个耳朵清静。

    他看了我一会儿,“这是给你的。”

    “我……拿了呀。”指一下桌上的石头。

    他眼神闪烁,看上去有些失望,是因为我没像从前那么兴奋?是了,从前他就算带张宣纸回来,我都开心的像个傻子,想想那会儿的自己……真是一言难尽,“你晚饭用过了么?”实在不想跟他站在那儿干瞪眼,赶紧转移话题。

    他摇头。

    回头招呼红玉,让她赶紧去小厨房准备一下,身为一名合格的妻子,衣食住行至少得帮他安顿好。

    让青菲取来干净的洗漱用品,亲自伺候他洗漱,然后张罗着让他吃晚饭。

    “你已经吃过了?”见炕桌上只有一双筷子,他开口问我。

    “下午吃药前,多吃了些点心,这会儿还撑着呢。”拿小汤勺替他盛了一碗乌鸡汤。

    因无事可做,便从旁边的笸箩里,把刚做了一半的文哥儿的夹袄拿来继续缝着。

    他吃饭的动静很小,所以屋里除了偶尔筷子碰碗的响动,就是灯花偶尔的噼啪声。

    “母亲说,你年后要回榆州去?”吃到一半时,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点点头,“铭凯定亲,他是家里第一个定亲的铭字辈,大哥大嫂特地从羊城回去,小七也要回去,我想着成婚后一直也没回去过,正好正月里文哥儿不用上学,就想带他过去一趟。”这盘扣实在难缝,回头从笸箩里找了只顶针,套在食指上。

    等了一会儿,他又道,“路途那么远,你身体顶得住么?”

    “我问过刘太医,他说适当走动走动对我反而有好处。”终于把扣子都缝好,又从笸箩里找来剪刀,细细把上头的线头修剪齐整。抬头时,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正巧听见青菲在外头说话,肯定是西院那个又派人来探头探脑,自打过了国丧期,那边就没闲下来。自打病愈后,我对夫妻之间那些事也有些看开了,一来我有了文哥儿这个嫡子,二来身子不顶事,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心绪变了,反正再努力也是现在这样,他从来就不属于我,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做好份内事就行了。

    “怎么回事?”披了件衣服,来到门口。

    青菲冲我示意了下西院的婆子。

    那婆子手里端了个瓷盅,见我问话,忙上前回道,“娘子煲了一下午的鸡汤,原说好大爷过去吃的,想是在奶奶这儿用了,就让我送过来。”

    “什么大不了的鸡汤,放了千年人参还是万年鹿茸,大晚上的也不嫌累,巴巴地送到这里来,大爷都吃完了。”青菲道。

    这种对嘴的事,不需要我在场,青菲完全可以处理好,转身退回内室。

    刚见他还穿着前日送去的细棉披风,天寒地冻的,那件嫌薄了,从衣橱里找来一件大毛的,拿去西里间。

    他刚吃完,正在漱口。

    “一会儿穿这件走吧,刚下过雪,外头冷着呢。”见他漱完口,把大毛斗篷递到他手上。

    他拿着斗篷愣一下,“喔”了一声,便讪讪的去了。

    等我上床时,青菲过来帮我掖被角,“刚前头服侍的春娟过来,要去一床厚被子,说大爷又回书房去了,我觉着他今晚过来可能是想留下来的,又让您给赶走了。”

    “随他吧。”如今的我只想过几天舒坦日子。

    “奶奶,我知道您心里气他,可你们到底是夫妻。”青菲是唯一知道我心事的人。

    “夫妻也未必非要睡在一块,你瞧咱们主家的大奶奶,不也是两口子分开住?过得也不错,再说——他心里也未必当我们是夫妻。”把头发拨到一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兴许是泡了澡的缘故,躺下没多久便昏昏睡了过去。

    这之后的几日,他也没再过来,我按时让人给他送衣服、换被褥,有时他不在家时,也过去书房帮他整理一番。

    到祭灶这天,他带着文哥儿满府大小厨房祭拜。

    转到我们院里的小厨房时,我正在和红玉、青菲捏糖糕,看着小家伙有样学样地跟在他后头叩拜,突然记起了小时候,那会儿家里兄弟姊妹多,每到祭灶这天,都会跟着祖父在厨房里乱蹿,看谁抢到的糖多。

    小时候真好,得了一块糖都能开心半天。

    “娘,你怎么哭了?”小家伙过来摸摸我的脸。

    我摸一下眼角,好像真有眼泪,“大概是想家了。”

    小家伙歪头问我,“这不就是家吗?”

    “……娘说的是小时候的家。”叹口气,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矫情了,便借口给小家伙拿糖糕,打开了身后的蒸笼——刚蒸好的,手指差点被烫掉。

    他就站在我身边,立马将我的手按进水缸,衣服全湿了……这件袄可是新的,今天才穿头一回,“哎呀,这可是新衣服!”

    一旁的文哥儿冲着他爹吐吐舌头,因为他上回弄脏我的新衣服后,被罚站了半个时辰。

    这是我自小就有的毛病,因为上面姐姐多,老爱把一些旧东西给我,倒不是说家里买不起,或者不舍得,就是习惯,全家人都觉得退下来的东西就该我接手,导致我特别喜欢新东西。

    这世上怕是只有小七能理解我的痛苦,因为她跟我一样,总是在一堆旧东西里挑挑拣拣,包括丈夫!

    我很少嫌弃他,或者该说,我从没在他面前表现过嫌弃——那会儿我对他有用不完的耐心,因为我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他终会看到我的好,哪怕一点点的好也行。

    事实证明,卑微换不来真心。

    那晚,他跟我道歉了,看得出他是个不擅于道歉的人,我把换洗衣服递给他时,接受了他的道歉,并告诉他没关系。

    最终,他还是回了他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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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新年,婆母回了长宁,家里的事便落到了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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