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有我在,我不许你放弃-《少年,我是时小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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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小多一路跑过来,气鼓鼓地看着他:“既然来探病,怎么连病房都不进?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护士的?”

    季星临不动声色地将糖果收进口袋里,淡漠地开口:“那碗红豆汤的人情,我还了。”

    他他他……他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时小多险些气死,季星临迈步要走,时小多立即跟上来拽住他的衣摆,红着眼睛说:“不是讨厌我吗?不是怪我擅自闯进你的生活连累星曜吗?为什么还要专程跑过来?我饿不饿跟你有什么关系?当作骚扰信息删掉不就行了!”

    季星临不会吵架,也不打算吵架,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管了。”

    时小多这个气啊,心口一层一层地凉下去,简直想跳起来甩季星临一个大耳刮子。

    季星临动了动,试图从时小多手里把衣摆拽回来,时小多牛脾气上身,就是不撒手。两人拔河似的僵在那里,保安巡逻路过,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季星临皱眉,低声说:“你信不信我敢把这件衣服撕了!”

    时小多的眼睛更红,声音都更咽了,她说:“何止撕衣服,连我的心你也都一块撕了。过分也该有个限度,季星临你真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116〕

    季星临离开时,时小多还站在原地,喃喃地重复着:“你真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季星临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你知道星曜每年需要多少医药费吗?你知道我肩膀上的这份责任要扛多少年吗?

    所有的话一齐涌到唇边,终究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这些事都和时小多无关,没必要把她扯进来,离远点就是了。

    夜已深,霓虹闪烁,街头行人寥寥。季星临趴在河岸边的扶栏上,再度从口袋里翻出那颗橘子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有个男生抱着吉他唱歌,脚边摆着一个装零钱的小盒子。季星临抽出几张纸币放在盒子里,问男生:“能点歌吗?”

    男生笑了笑:“别点英文的就行,我连字母表都背不顺溜。”

    季星临说:“唱首老歌吧,叫《明天会更好》。”

    男生有点儿烟酒嗓,音色沙哑,但是不难听,反而有种厚重的味道。

    季星临背靠着扶栏,微微眯起眼睛,他看见天上无星无月,他再度听见那句歌词:

    春风不解风情

    吹动少年的心

    ……

    并非春风不解风情,只是当初的少年长大了,有了畏惧,也有了无奈。

    〔117〕

    大半夜跑出去吹风,时小多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体温又升了上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遇气得够呛,又给时小多请了两天病假。

    护士推着医疗车来换药,时小多偷偷地问:“那个高高帅帅的男生有没有再来过?他要是再来,你一定要告诉我。”

    结果季星临并没有来,倒是鹿溪,每天放学都往医院跑。周楚屹也想跟着凑热闹,试图逃掉体育队的训练,被体育老师抓住,罚跑五公里,外加十组蛙跳。

    校篮扛把子周楚屹,铁骨铮铮男子汉,抱着体育老师的大腿号啕求饶。

    鹿溪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将这一幕描述得绘声绘色,同病房的其他病人都笑了,唯独时小多笑不出来。

    鹿溪摸摸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小多,你是不是不开心?”

    时小多没说话,靠在鹿溪肩膀上,疲惫似的闭紧了眼睛。

    她想,季星临啊,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

    时小多赶在期中考试当天回了学校。

    七中的考试纪律挺严,每个班抽出一半的学生换到其他班去考,留在原班级的也会打乱顺序。前后左右,谁挨着谁,全靠缘分。

    时小多来得有点儿晚,进教室时没看到季星临的影子,应该是被分到别的班了。

    考数学时四周一片安静,只能听见翻动试卷和埋头写字的沙沙声。嗓子痒得厉害,时小多怕打扰别人,用手帕掩住嘴巴轻咳了几下。

    董云坐在时小多前面,突然举起手,高声说:“老师,我身后的同学总是弄出声音,严重影响我的答题思路!”

    时小多万分尴尬,哑声说:“对不起,我感冒了,嗓子不舒服……”

    站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呵斥一声,让大家专心答题,不许东张西望。另一名监考老师给了时小多一瓶矿泉水,然后安抚地拍了拍董云的肩膀。

    接下来的时间,时小多竭力控制自己,可越是不能咳的时候越想咳,嗓子痒得更加厉害。董云发出一串不耐烦的叹息声,周围的学生不悦地看向她们。时小多只能加快速度答题,提前交卷出了考场。

    走出教学楼,不知打哪儿飘来一股花香味,时小多只觉鼻腔一麻,鼻端飘出一串喷嚏,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咳得她腰都直不起来。

    耳边传来脚步声,时小多抬起头,看见季星临逆着光的背影。

    他自她面前走过,停都没停,腿很长,脊背笔直,周身弥漫着冰冷气息。

    时小多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有点儿委屈。

    〔118〕

    接下来还有理综要考,考生不能提前进考场,只能在走廊里聚着。时小多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一边翻看笔记,一边闷闷地咳,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的。

    眼前卷过一阵风,手上的笔记本被人一把抽出去,换成了温度正好的热牛奶。

    “季星临”三个字在舌尖滚过一遭,险些脱口而出,送牛奶的人先开口:“八百米开外就听见你的咳嗽声了,做你的肺可真不容易。”

    时小多呆愣地看过去,周楚屹摸摸她的头:“看我干什么?没见过啊!把牛奶喝了,润润喉。”

    将装牛奶的小瓶子握在手上,仿佛有千斤重,周楚屹一番好心,时小多也知道不该当着人家的面这样想,可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抱怨:季星临,为什么不是你……

    考试开始前的预备铃响了,时小多向周楚屹道了谢,正要进教室,余光瞥向楼梯口,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心跳怦地一乱,时小多逆着人流跑过去,没看到人,只看见一瓶没开封的巧克力牛奶,搁在楼梯口处的垃圾桶上,还是温热的。

    理综的试题不算太难,时小多依旧提前交卷,拎着书包往停车棚跑。跑到近前,看见季星临正弯腰开车锁,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激动,时小多脚下一绊,碰倒了一辆单车,紧接着,一排车子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去,场面颇为壮观。

    时小多:“……”

    季星临:“……”

    你是猴子派来添乱的吗?

    时小多一脸懊恼,埋头将倒下的车子扶起来,季星临叹了口气,过去帮忙。

    两个人一东一西,像从引线两端点燃的小火苗,慢慢朝彼此靠近。最后一辆单车被扶了起来,横亘在两人中间,季星临转身要走,时小多叫住他:“上次的小馄饨是为了还我送你红豆汤的人情,那这次放在楼梯口的巧克力牛奶呢?是为了还什么?”

    季星临没作声,时小多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儿冲,立即软下去,轻声说:“猜来猜去的赌心思实在太累,季星临,我们坦诚一点儿好不好?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

    “我不太讨厌你,也不讨厌其他人。”季星临看着她,声音和表情都很淡,“因为你们在想什么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时小多只觉心口发堵,说不出地难受:“那个‘好好学习,上同一所大学’的约定呢?还作数吗?”

    季星临眯了眯眼睛:“考试结束会排出年级大榜,你留心看一看榜首的名字。”

    说完,季星临径自离开,留时小多在原地,怔怔的反应不过来。

    什么大榜?什么榜首?什么意思?

    〔119〕

    期中考试只占用了两天时间,三天后红底黑字的榜单就被贴在了公告栏上。时小多去得慢了些,公告栏前已经挤满了人,她听到有女生在尖叫:

    “我没说错吧!季星临又是第一,687分!他英语好棒啊,都快满分了,数学也棒,还有理综……”

    “姐姐,你冷静一下。都快考到700分了,他哪科不棒?可怜四班齐飞,年年第二,这次被季星临拉开将近30分,有得郁闷了……”

    人群里一阵骚动,时小多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挤到最前端,抬头向上看,第一排第一列第一个名字,光灿灿的年级第一,季星临。

    同名同姓同音同字,时小多想,这么巧吗?七中居然有两个季星临?

    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啊!

    时小多用肩膀碰了碰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同学,你知道这个年级第一季星临是哪个班的吗?”

    “五班的啊!”女生看她一眼,“这么出名的人你都不知道?七中一尊神,五班季星临。”

    时小多觉得她的脑袋好像锈住了,转不过弯儿来,她又拽住一个路人,问:“同学,你知道五班有几个季星临吗?”

    那人看时小多的眼神像看一个会说话的大猩猩:“你说有几个?有几个季星临能在运动会上跑万米?有几个季星临几乎次次考年级第一,甩开第二名好几十分?”

    那人问一句,时小多在心里答一句——一个。

    能跑万米的季星临只有一个,成绩年级第一的季星临也只有一个。

    五班只有一个季星临,七中也只有一个季星临。

    不是同名同姓同音同字,是那个叫季星临的家伙骗了她。

    他会坐在最后一排,并不是因为成绩不好,只是想离无关紧要的人远一点儿。

    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吗——我不太讨厌你,也不讨厌其他人。因为你们在想什么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时小多想到季星临淡漠的语气和表情,只觉浑身冰冷。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不明白,视线顺着榜单慢慢滑下去,看到自己的名字——第十八名,时念。

    他在第一位,她在第十八位,他们的名字隔得很远很远,中间是超过一百分的差距。

    一百多分是什么概念?在三分就能挤掉一个名次的高考分数线上,一百多分,那是两个全然不同的高度和层次,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我们一起努力,去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去同一所大学?时念,你配吗?人家要去的学校,你考得上吗?

    你一心想和他并肩走向有光的地方,人家可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呢。

    你们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你从未真正看清他、看懂他。

    伤心到极致反而没了愤怒的感觉,只是想笑,耳边响起嗡鸣,震得她头痛欲裂。

    红榜上只有前一百名的成绩,鹿溪和周楚屹都不在上面,他俩凑过来,不过是瞧个热闹。

    鹿溪揽住时小多的肩膀,兴奋着:“小多,你成绩好棒啊!你们班的季星临也厉害,高一的时候他拿了一整年的年级第一,压了其他班的尖子生一头,这都高二了,他还是稳坐王位。七中一尊神,五班季星临,这话真不是白说的。”

    周楚屹嗤笑一声:“轻点夸吧,知道什么叫捧杀吗?”

    时小多垂低了头,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原来你们都知道他很厉害啊……”

    从始至终,被骗的人,只有我。只有我像傻子一样,围着他转,替他着急,害怕他分数不够,不能去很好的学校。

    多可笑哇,世界上再不会有比“自不量力”更可笑的词了。

    〔120〕

    时小多进教室时,董云正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她考砸了,直接掉出大榜前三十,数学和英语都惨不忍睹。几个女生围在她身边轻声安慰。

    时小多走过去,董云突然站起来,指着她吼:“数学考试的时候你一直弄出动静,我的解题思路全被搅乱了,时念,你绝对是故意的!”

    董云这一盆脏水泼得十分不讲道理,时小多没生气,只觉可笑。她想,这世上可笑的人真多啊,董云算一个,她自己也算一个。

    时小多拨开董云杵到她鼻尖前的手,说:“考砸了是因为你水平不够,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说!”董云用力推了时小多一把,“明明就是因为你!”

    时小多被她推了个踉跄,退后好几步,撞在什么东西上。她回头,看见季星临站在她身后,她的脊背正撞上他的胸口。

    时小多立即侧身给他让路,目光闪躲得有点儿不自然。

    季星临走过去,董云还在喋喋不休,翻来覆去地念叨那几句: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考砸,全都怪你!

    季星临蹙了蹙眉:“最后三道简答题一共三十六分,你拿到几分?”

    时小多以为是在问她,正要开口,季星临避开她,看向董云:“我问你呢!”

    董云神色一变,季星临继续说:“水平不够就多做几套卷子,大猩猩都知道勤能补拙,你连猩猩都不如!”

    周围的学生一阵哄笑,董云气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时小多没想到季星临会为她解围,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忍不住偷偷扯了扯季星临的衣袖,动作轻得像是一片羽毛飞过去,也不知道季星临有没有察觉。

    直到放学,时小多还沉浸在失落的情绪里,头顶的那块天空都是灰的。鹿溪约她去吃冰激凌蛋糕,说是要沾沾时小多身上的学霸之气,在艺考时考个靠谱的成绩。

    周楚屹原本要跟着凑热闹,结果被体育队的教练揪着耳朵拎走了,他还欠着一个五公里罚跑和一百组蛙跳。

    鹿溪笑嘻嘻地挥手作别:“保重啊,周少!”

    周楚屹唉声叹气。

    时小多心情低落,胃口也不好,简单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托着下巴安静地出神。

    鹿溪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的学霸?”

    “学霸”两个字对此时的时小多来说就像一种讽刺,她算什么学霸,真正的学霸在大榜头一位,是个姓季的小王八羔子!

    吃过甜点,鹿溪又拽着时小多去逛街。

    路过珠宝专柜时,亮白的灯光一晃,各色首饰流光溢彩,时小多在冰冷的金属光芒里看见一枚戒指,铂金质地,锻造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戒指躺在展示柜的角落里,不太起眼,但是做工一流,有种低调并桀骜的感觉。时小多忽然想到季星临,他的手指又细又长,连骨节都是精巧的,配上这枚戒指,一定很好看。

    时小多有些出神,再抬头时,视线里多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李悠穿了条及膝的连衣裙,颜色是纯正的雾霭蓝,优雅独特,烟霞一般缭绕在小腿周围。她与季星临并肩站在一起,边走边同他说话,看起来十分热络。季星临单手插在口袋里,略垂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浑身清冷的味道。

    季星临会碰到李悠完全是个意外,他想买个胸针送给季怀书当生日礼物,在售货员的介绍下挑得眼花缭乱,李悠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指着一枚雪花形状的银制胸针,说:“这个比较好看哦,买这个吧!”

    李悠声称她帮季星临挑了胸针,季星临欠她一个人情,作为回礼,他要帮她选一条能参加比赛的裙子。季星临来不及拒绝,就被李悠拽着进了一家女装店。

    店里光线柔和,李悠拿起一条连衣裙搁在身前比了比,笑着问季星临:“好看吗?”

    季星临被她聒噪得头疼,不耐烦地转开视线,瞥见一角耀眼的艳丽。

    是一条红色长裙,穿在模特身上,火焰一般,在冷白的灯光下放肆燃烧。

    李悠察言观色,立即让售货员将裙子取下来,她要试穿。售货员笑着捧场,说红色显得皮肤很白,每个女孩都该有一条漂亮的红裙子。

    季星临心神一动。

    每个女孩?时念呢?她有没有一条这样夺目的红裙子?

    她的皮肤很白,穿上热烈的红,一定惊艳。

    售货员询问李悠的尺码,季星临突然打断她们,说:“别穿了,不适合你。”

    售货员目瞪口呆,不等李悠说话,季星临已经走出了那家女装店。李悠连忙追上去,撒娇似的问:“红色不适合我,那你说什么颜色适合我?我听你的!”

    话音未落,李悠感觉到季星临的身形有一瞬的僵硬,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让她牙根发痒的人。

    〔121〕

    商场里冷气开得很足,空气里飘着极淡的香水味。时小多的思绪有一瞬的空白,直到鹿溪狠狠扯了下她的衣袖,她才猛然清醒,露出一个并不热络的笑容,同季星临和李悠打了声招呼:“好巧哇,居然在这里碰到。”

    李悠试图挽住季星临的手臂,季星临立即后退,让她扑了个空。

    四个人离得近,这点小动作自然藏不住,鹿溪笑起来,讽刺了一句:“上赶着不是买卖——古人诚不欺我!”

    李悠脸色一变,时小多不想跟他们多纠缠,说了句“你们好好玩吧”,拽着鹿溪转身便走。

    时小多走得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脚步匆匆。李悠转头看向季星临,不等她开口说话,季星临突然迈步追了上去。

    季星临身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时小多和鹿溪,自身后绕过来,挡在二人面前。时小多收势不住,险些一头撞进季星临怀里,赌气似的瞪他一眼:“挡什么路嘛!”

    季星临垂着眼睛站在那儿,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又统统咽了回去,半晌才说出一句:“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吧。”

    时小多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有点儿傻眼,琢磨着,这个画风好像不太对。

    时小多愣神的工夫,李悠也跟了上来,正要说话,鹿溪反应极快,一把捂住了李悠的嘴,朝时小多使了个眼色,说:“你们先走吧,我和李悠还要再逛逛……”

    鹿溪仗着自己力气大,不顾李悠的挣扎,强行将她按在怀里拖走了。

    李悠连鼻子带嘴一并被捂住,憋得险些背过气去。鹿溪贴在她耳边,笑着说:“见好就收吧,姐妹,没看出来,这出戏里,你拿的是女二的剧本吗?坏人好事的事情不能干,会折寿的!跟姐姐混,姐姐带你吃烧烤!”

    李悠翻出一个巨大的白眼,心想,烧烤?我现在只想把你架在火上烤了!

    〔122〕

    放学时明明还是好天气,吃个晚饭的工夫已经下起了雨。两个人都没带伞,季星临跑去买了一把,站在雨雾里看向时小多,说:“过来吧,我送你回家。”

    周围水汽淋漓,季星临清瘦的身形显得分外单薄,时小多站在原地没动,说:“不麻烦你了,我可以叫我姐姐来接我。”

    季星临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手背上凸起鲜明的脉络线条。他正要解释和李悠只是偶然遇见,时小多抢先一步开口,说:“其实,我应该向你道歉的。我不知道你成绩那么好,和我一块看书做作业,听我用笨拙的方法讲题,一定浪费了你不少时间吧?对不起,是我太自不量力了。”

    季星临不喜欢时小多用那种自哀自怨的语气说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时小多很轻地叹了口气,说:“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了。那个上同一所大学的约定,就当我没说过。你要去的学校,我大概是考不上的。”

    季星临脱口而出:“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去哪所学校,怎么知道自己考不上?”

    时小多一愣,季星临站在雨里,低声说:“而且,距高考还有一年的时间,你怎么知道自己考不上……”

    他的声音太轻,被雨声吞没了一半,时小多觉得心跳有点儿快,故意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停在路边,车上亮着红色的等客牌。

    季星临不自然地岔开话题:“那些事以后再说,我先送你回家。病还没好透,不能受凉。”

    时小多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失落,笑着摇头说:“不必了。”她越过季星临,走到出租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出租车慢慢启动,透过后视镜,时小多看见季星临下意识地跟了两步,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司机也看到这一幕,一边转方向盘,一边说:“小姑娘,你认识后面那个男孩吗?他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天空垂得很低,沉沉地压在那里,时小多看着后视镜,黑而明亮的眼睛映在镜面上。季星临站在原地,和她看着同一处,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里重重一碰。

    他的眼神太深太暗,像是藏着无尽的心事,悉数压在心头,变成陈年不愈的伤口。

    没来由地,时小多忽然觉得心疼,她咬了咬嘴唇,说:“师傅,先别开车,等一下。”

    雨渐渐下得大了,身边人流匆匆,车灯起伏如海,只有季星临是静止的。他撑着黑色的雨伞,冷峻与桀骜在他的性格里撕扯,混杂出一种带着矛盾的倨傲。

    若是只有倨傲也就罢了,偏偏还有英俊,罕见的英俊,让他变得格外惹眼,走到哪儿都会收获带着倾慕意味的眼神。

    对于自身的魅力,季星临毫无所觉,他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前行,在混乱的世界里,裁出一方安静又封闭的区域。他的瞳仁很深,有暗色的光芒在起伏,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打湿。

    两个人都在等,两个人都在忐忑,像是握了一捧沙在手上,越攥紧越流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季星临一直没有动作,司机不耐烦了,说:“小姑娘,你到底走不走?别耽误我干活!”

    时小多叹了口气:“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了,开车吧。”

    〔123〕

    车子发动,气流扯着季星临的衣角,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时小多收回视线,眼底是鲜明的失落。

    出租车已经走远,季星临依旧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季星临突然转身,回到先前那家女装店,指着橱窗里的红裙子说:“包起来吧,我要了。”

    售货员说这条裙子有不同的尺码,问季星临要买哪一个。

    季星临对这些一窍不通,有点儿抓瞎。售货员看出他的窘迫,笑着问他有没有对方的全身照,可以当作参考。

    售货员无心一问,却像是撞破了什么秘密,季星临的耳尖上飘起一点儿淡淡的红。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走廊的窗边看风景。阳光明润,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有种干净且美好的感觉。

    女孩的衣服上别着胸牌,字迹失焦,有点儿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时”字。

    售货员笑着称赞:“她真漂亮。”

    有照片做参考,售货员帮季星临挑了一个尺码,告诉他,如果裙子不合身,可以带着凭证回来退换。

    裙子很漂亮,包装盒也漂亮,售货员递给季星临一张浅色的贺卡,说可以写一句赠言。

    季星临犹豫半晌,落笔时,神色里带着淡淡的温柔。

    售货员一时好奇,偷瞄了一眼,看见卡片上写着一个英文短句——myprayer.

    我的祈祷。

    什么意思啊?

    售货员心里疑惑,手上迅速用丝带在盒子上打了个漂亮的结,递到季星临面前,说了句:“感谢光临。”

    季星临离开后,售货员用手机浏览器查询了一下那个短语“myprayer”,跳转出的页面让年轻的售货员愣了一下,接着,微微红了眼睛。

    她想,那个男孩一定很喜欢即将收到这条裙子的女孩,所以,才会有那样细腻的心境和温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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