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她的守护者-《爱情只是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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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晚,杜思秋在外头到处晃荡,冷,持续下降的气温冻得她瑟瑟发抖,就连鼻腔里呼出来的气体都是冒着烟的。
晚上七点十八分的时刻,街道上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安静,忽然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座无人之城。平日里这座城市的热闹,绝大部分来自于外来者,从中小城市来的打工者,大学生或者外来游客等。现在这些人都赶回家去了,带着轻而少的行李,带着深藏内心的思念,迫切地回家去了。
就算是本地的人们,这个时刻也都在家里与家人吃着年夜饭。她呢,现在到底是在干嘛,好好的,又没有什么矛盾纠葛,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耍什么矫情姿态,有家不回呢!
她低下头,在心里这样狠狠地骂了自己一顿。无奈地苦笑。
每逢遇到这种连自己都鄙视,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境况,她便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心理有毛病。为什么不能够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遇到不痛快的事,即狠狠大哭一顿,过几天又重新微笑,原谅一切,忘掉一切不如意的事。假如能够这样,那该多好。
偏偏她是那种典型的小心眼(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的女孩儿,抑或可以理解为对于事情反应的迟钝和后知后觉。当时所处的痛苦或烦闷处境,她往往无法立刻作出该有的反应,有时候甚至平静得足以吓到自己。然而,这种本该很快消失的疼痛感却会因此而延续下去,变成一根扎在肉体里面忘记拔出来的刺,起先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可是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一旦触碰,仍然会感觉到钝钝的痛,久久无法消失。
杜思秋记得她爷爷去世时,她都是没有哭的。那一天凌晨,她跟随父母去参加爷爷的葬礼。根据当地习俗,身为儿媳的杜思秋的妈妈,一进灵堂便得跪到灵柩前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以示孝顺和哀悼。等家族里年长的老者挥手说行了,可以了,不用哭了。妈妈便神奇地刹住了哭声,脸上哗啦啦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掉呢。这是年少的杜思秋记忆里最为厌恶的一个场面,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表达,原本不该是这样虚伪的。你,要么别浮夸,要么哀到心肺里去。
整个上午,她,爸爸,妈妈和姐姐和家里的其他亲人都跟着法师做法事。里面有诸多繁文缛节,具体细节很多杜思秋早就忘了。只记得爸爸作为家中长子,要披麻戴孝,当场由法师开棺,爸爸端一碗冷而干硬的白米饭,用红木筷子夹起小小的几颗米饭,放到爷爷那已经发白发紫的嘴唇上,高喊一声:“阿爸!你把我养大,我送你终老。”
然后一行人便任由法师指挥,法师一边念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经文,一边指着道具做的奈何桥,杜思秋便跟着大队伍手里执着一根香烛,小心翼翼地过“奈何桥”,整个过程都是静寂的,如此反复了十四五遍,转得头晕目眩。终于有一次经过了爷爷的灵柩,妈妈在她身后小声叮嘱:“好好走,别乱看。”以杜思秋当时的胆子,大概也是不敢看的。她想,爷爷那没有了生命的遗体,自然是可怖的吧。
杜思秋不出声,走着走着,突然扭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敞开着的灵柩看,她以为自己鼓足勇气,即便那是一张狰狞可怕的面容,即便那里隐隐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死亡的异味,但是,那也是最后一面啊。爷爷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没有在他身边,那是半夜三点钟,她还在睡梦里,一无所知。可是当她鼓足勇气去看,妄图见他最后一面时,她见到的只是一张大红色的绸缎棉被,紧紧地盖住他的身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终于意识到,哪里还有什么最后一面,人生的告别,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多么残忍的一刻。
偏偏就是哭不出来,正因为如此,仿佛在心里却刻得更深了。她只是木木地打量那张血红的绸缎棉被,日后时常在梦里见到,带着迷惘,带着阴郁,泪水,总是在这样无知觉的时刻流下来的。
“哔哔哔!”大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声将她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肥壮的司机提着大嗓门破口大骂:“大过年的找死啊!”
杜思秋定睛一看,方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马路中央去了。顿时吓了一跳,想什么呢神经病,差点把自己小命都弄丢了。
算了,反正冯雪又不在,不如自己找点活忙活忙活吧。这样想着,她往超市买了几盒饺子皮,一些玉米,胡萝卜和猪肉,打算回家自己包饺子,这分量也真够可以的,吃不完塞冰箱里,也够她吃足两三天了。
她是琢磨着回家得摸黑找灯开关的,不想屋里灯火通明一片,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打成一片。杜思秋一听便认出了冯雪和何晰的声音,尤其是何晰,贫嘴的功夫数他最厉害了。
“嗨,你们怎么都在啊!冯雪,我当你回老家了呢。”
“甭提了,买不到车票。”
杜思秋突然想起她之前讲过的话,不禁笑了笑,什么买不到车票,敢情这丫头不是怕回家被父母逼去相亲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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