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月16日(四)-《新加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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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甭拿那些意气用事的话搪塞人,外人可不那样想。她是谁?她是日本人,她是魔鬼头子加藤霸川的女儿。”老伙计毫不客气地说。
“咱们总不能在好人遇到生命危机时见死不救吧?”
“好人?这世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明摆着吗?这么年纪轻轻的汉子被小鬼子给杀害,他是坏人吗?这年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好好的开咱们的药铺犯不着趟这浑水。”
“都到这个份上了,咱们药铺还能开得安心吗?还能让人活得下去吗?”
“问问东家,看看到底该怎么办?”老伙计说着话,朝东家的屋里走去,心理在想,“可不能任着少东家胡来,只要老东家还在那里坐着,利民堂就散不了”。
老东家每天都坐在那里翻看线装牛皮纸色的古书,古书的页码让岁月磨去了棱角,有时眼睛盯着翻开的书页,半天不挪动一下,有时盯着北墙中央位置那副祖传《时珍觅百草》古画呆呆地看,似乎怎么也琢磨不透医宗先辈,冒风雨,抗严寒,历山川,寻百草,求救世之灵药。哪里知道,世界真的遭到生灵涂炭,却无药可救。老东家除了吃饭睡觉很少挪过地方,不愿让人去打扰,好久不说一句话,面对世道无能为力,也无话可说。即使老伙计不来说出外面发生的事,在人们的吵嚷中老东家也早知道了。
“埋了吧!买一副好棺材埋到西山去。”老东家轻轻说了一句,慢慢合上了眼睛,好像这句话用了很大的力气。老伙计还在等着老东家有啥要交代的,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
人们像是知道抛尸街头的难民到利民堂有个好的归宿,又有几具尸体送到了利民堂。
“买棺材,埋吧。”每送来一具尸体,老东家把说过的话接着重复一遍。
“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老伙计再也忍不下去了,来到老东家跟前打算理论理论,“东家,咱们不能把钱花在为这些无头尸买棺材上,谁又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利民堂彻底给毁了,把那个日本女人赶走吧!”
“把日本女人赶走海连湾就不会死人了吗?把利民堂的日本女人赶走容易,海连湾的日本人能赶走吗?死去的人如果不能及时埋葬,腐化的尸体会带来更大的瘟疫。那样比鬼子的刀枪还要残酷。决不能让这些死去的人暴尸街头不管不问。那样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不能使人活得安康,尽量让人活下去,人活着要有信念,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老伙计一辈子想不透东家的心理,连连的摇着头,长长地叹着气,心里默默地想着老东家说出的那两个字“信念”。
一件事的发生使李明义简直用震惊来形容。那天的晚上,表哥马立勇来到利民堂,把李明义悄悄地叫了出去,跟他说,“明天我就走了,但是家里的人使我放心不下,除了你没有可信任的。除了父母,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你新娶的嫂子。在以前,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现在不同了,灾难好像随时都会降临。我不能在家等死,即使我留在家,凭我单枪匹马力量,即使再有勇气也是白白送死。只有找到最有力量的组织,人人意志相向,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才能跟鬼子抗衡,才有希望把鬼子打跑,才能真正起到保护家人的作用。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明义明白马立勇说的组织是什么。他除了震惊鬼子毫无人性的嚣张跋扈,终于激起了人们反抗的怒火。真正的力量不是大喊大叫制造声势的反抗,而是秘密行动团结起来关键时刻致命的一击。同样使他震惊的是,灾难中每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孩子变成了大人,杀只鸡都不忍看上一眼的表哥,居然变得意志坚强,豁出命去穿上铠甲走上救国救亡的道路。
利民堂前一具具尸体激起了人们的愤怒,“不能再这样的活下去了,已经没有一点的活路了。不能让这些人白白的死掉,早晚有一天海连湾的天下还是咱们自己的天下。中国人是杀不光的,越是没有人性的杀戮,越能激发人性反抗的意志。”马立勇再也受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的鲜活的生命被残忍地杀害,再也受不了甘心做一个埋尸人,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变成一具尸体,直到死去连好心替自己埋尸的人都没有。
马立勇走了,离开了新婚不久的媳妇,到一个能给人们带来希望,使自己不做亡国奴的地方去了。
海连湾西山到处是新掘开的泥土,树木越来越少,乌鸦越来越多,每一棵树上都站满了乌鸦,老远看去就像树上长满了黑黑的叶子。乌鸦的惨叫使人毛骨悚然。天空被一团团的阴云裹得严严实实,阴云越压越低,简直压得人们喘不上气起来,这时候人们多么希望有一道闪电撕破这阴云,一阵巨响的雷声在天地之间炸开一道缝隙,使人们心理见到一缕光的希望。
马立勇就是为了追寻黑暗天空的闪电,阴云幕布的雷声,真正为人民利益甘心付出一切的革命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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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来中国的目的吗?看看你们每个人的手里粘了多少中国人的鲜血,每个人的尖刀戳透多少无辜中国人的身体。这是战争吗?这是借着战争的由头抢占人家的家园,对手无寸铁无辜生命的残害。”站在加藤霸川面前的这个女人,简直让他认不出她到底是谁?因为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这样的说话,他不相信在他们加藤家族的人里会出现一颗像她这样叛逆的种子。完全失去了他把她带到中国来的目的。他爱她的女儿,甚至超过爱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能容忍她对自己这样针锋相对的质问。
“那些都是破坏团结的刁民。”
“刁民!?他们是谁的刁民?他们为什么要做顺民?做谁的顺民?这里是谁人的国家?咱们这是来侵略人家的国家,还要让人家做咱们的顺民。如果他们去侵略咱们的国家,咱们甘心做他们的顺民吗?”
“看来我这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把你带到中国来。”
“不,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并不是把我带到了中国,而是根本就不能到中国来,到中国来侵占人家的国家,杀害人家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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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原本是没有灵魂之物,一旦注入人体胃囊跟血液,总能使人的精神得到变化。
那晚,酒馆人不多,傅铭宇跟酒馆老板有过上次接触,也就当做常客,把他们让进最里边的一个雅间。傅铭宇没想到加藤最是好酒量,草原醇也算是烈性酒,加藤并没有因为酒的作用改变脸色。倒是心境变得更加坦荡,把沉郁心里许久的话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历史已然发生,人们心里的记忆岂能被抹去。人们在思索历史留下了什么同时?更多想到的是,应该怎样去谱写今人的历史,后人看到今人的历史会有怎样感慨和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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